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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若翻脸美国是否出兵?普京回应语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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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401艇筑巢的兵

五、饯行/军粮

饯行/军粮

换装后正赶上春节,离新兵起运开拔还有几天的时间,于是我们就可以穿上新军装走亲访友,接受东家请西家接。家人和亲友们都会倾其所有拿出那个时代被认为好吃的东西招待我们。

我的伯母自然也想接我吃一顿饭,可是她不敢像其他的亲戚公开接我,也不敢确定我的家人和我能否会接受她的接请。

 两层原因,一是伯父早逝,孩子众多,家中穷得巴垫子,拿不出任何能拿出手的东西。二是家庭成分太高,上中农,且伯父任过一年伪保长,晓得我政审时就因这遇到过阻力,不敢给我添乱,唯恐影响我。

 有几次路过伯母的家门时,伯母的眼神既充满期盼又犹豫不决。终于在一次我路过时,四下打量确定我前后左右没其他人后,小心翼翼地向我招招手,说:伢儿,你过来一哈过来一哈。小心翼翼走近我低声说道,你要当兵走了,伯妈给你打两个荷包蛋吃,想接你吃餐饭家里没得菜,晓得你也不好来,怕别人看到。

听伯母这么说,即将要离家出远门了的我心里头猛然一震,鼻子一酸,眼睛立马湿润,曾经的冷漠疏离被瓦解。我晓得伯母家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会经常背着我们到很远的地方捡拾稻穗或借粮,以养活她自己和两个比我小的堂弟,要面子的伯母怕近了被熟人撞见,更怕因此遭批斗。我晓得伯母家人喂不起鸡,自然不会有鸡蛋的,这两个鸡蛋不是借来的就是换来的。

我是偷偷躲在门的角落里吃的那两个荷包蛋,按理荷包蛋是要放红糖的,伯母家不可能有这奢侈品,只能用油盐煎。煎蛋应该很香,但我没能吃出味道,倒是心中五味杂陈。

平时我家兄弟姐妹跟伯母家很少走动,我的父母更是从不与他们的大哥大嫂来往。因为父母担心伯母家成分高,且伯父又有“历史问题”,虽然早已病逝多年,但“社会关系”在,伯母仍被视为“伪职人员家属”入另册。两家走动怕以后影响自己儿女的前程,用不来往、断绝亲情的方式以示大义灭亲,与他们划清阶级界限。小时候我就常想却想不明白,怎么我家是贫农,我伯母家却是上中农呢?我的爹与伯父是亲兄弟,怎么他们之间从不走动呢?常常私下里伯母会偷偷地叫我们“伢儿”或者“幺儿”是有着亲情的呀,为什么就不能跟伯母亲近呢?只是后来我们就都习惯了这种疏离和冷漠。

我从来没对伯母表示出一丝亲近,反而唯恐被招惹什么,甚至有时心头闪现的她不是伯母,她是伪保长老婆的恶毒念头,提醒自己要与伯母保持距离,防止自己界限不清立场不坚定被其收买拉拢腐蚀。我想这应该是深深的刺疼过伯母,但伯母接纳了我们所有的冷漠和疏离。

我以为我们小辈和老辈都已经泯灭了血缘亲情,没曾想两个荷包蛋触动了我。猛然发现原来尽管我们没把伯母当伯母,但在伯母的心底里我们仍是她的侄儿她的“幺儿”。我要当兵走了,伯母仍希望她能用她所能的方式为我出征送行,仍希望我能代表刘家日后有出息。

幸好我偷偷接纳了伯母的两个荷包蛋,应该是给了伯母些许安慰的。伯母看着我吃,向我赔着小心,觉得我没有拒绝她是给了她面子,眼睛里闪着不安,闪着泪花。

理当是我要深深向伯母表示谢意才是,反倒是我恩赐了什么似的。我可怜的伯母。

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伯母倾其所有为我当兵送行的两个荷包蛋,在几十年过去后,在伯母早已化作一堆黄土后,仍然让我难以释怀,如今想来仍让人心头一阵阵隐痛。

当兵意味着成为国家的人,国家的人吃饭自然是国家的饭,历史上有扛枪吃粮一说。

我们是一群农家子弟,没有吃过国家粮、商品粮、统销粮,从来都是吃的自家饭。那时各家的粮食都不够吃,经常“瓜菜代”,正在发育的身体那饭量又大得惊人,从不敢放开肚皮往饱里吃,以至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呈菜色,就一直期待有能放肆吃饱饭的机会。

这不,机会来了。

换装后的我们要从各个公社往县城集中了,等待启程乘当晚半夜从常德到长沙的客船,告别常德家乡,并将在县政府招待所吃晚饭。

这是我们当兵后的第一顿饭。当我们意识到这是部队的饭,是国家的饭后,这顿饭的意义就非同小可了。意味着这顿饭是不用自己花钱的,这顿饭是管够的,这顿饭是可以放开肚皮吃的。

这顿饭应该有六个菜吧,在我们看来已经是一满桌了。这顿饭有肉有鱼,但半数菜也就是白菜萝卜煮黄豆煮蚕豆之类,大锅饭也不是很有油水。但这仍对我们形成强大诱惑,眼睛狼一样放着绿光。还没经过训练也就还没素养的我们几乎是抢着吃的,一碗、两碗、三碗......连汤带水,呼啦作响,还真应验了接兵班长那句话,弄的袖口衣领上也都是汤汤水水的。但这些准军人们不管不顾,整个进餐过程都是狼吞虎咽,呈往死里吃状,有的由于动作幅度过大频率过快,哽得在那翻白眼,反倒不能动弹了。

我想吃的比他们有节奏,有章法,这是受我老娘的启发和教导。老娘说在外入伙吃饭第一碗莫盛多了,这样吃完第一碗后就可抢先盛第二碗、三碗。以前我就是这么实践的,尤其是在饭不够吃时蛮管用,暗暗佩服老娘的智慧。只是这顿饭不用如此了,饭管够,可以往死里撑。

后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其实我第一次吃“公家饭”的历史,

可追溯到我三岁多时,也就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吧。那时我们生产队食堂虽然不管三餐了,但中午餐还是用水桶挑送到田间地头。水桶内是瓜菜代的萝卜、白菜、芋头、红薯之类的混合物,虽少盐寡油,倒也香,只是不存肚不耐饿,但关键这是免费午餐,这一点对出集体工的社员们诱惑太大。我一个娃儿有幸能吃上“集体食堂”,是因为我娘动的一番脑筋。那时所有的人都得出集体工,妇女的工分很低,壮年男劳力是十个工分,我娘这批妇女大概只有两三分,凭这点工分是难以养家糊口的,但如果把我带上出工,既能解决她的中餐,也能让我吃上免费午餐,一下就能省出两人的口粮,这就合算了。按理说三岁多的孩子还懵懂无知没开始记事,但免费的萝卜芋头餐开启了我的记事能力。

还有一次的“公家饭”印象也很深,那是生产大队的一顿忆苦思甜的“忆苦饭”,时间大慨是20世纪60年代末。吃忆苦饭的原本用意,是要让贫下中农记住万恶的旧社会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日子。在又一次举行批斗地富反坏右大会后,第二个议程就是请苦大仇深的老贫农诉旧社会的苦,字字血声声泪,但人们听的兴致不是很高。到得中午开始吃忆苦饭,人们一下就很踊跃了,或许大家原本就是等着“忆苦饭”这一重头戏的。按照上面的要求布置,忆苦饭的成分要体现苦,比如说红薯叶、菜根之类。但不知怎么那几个帮工做饭的大婶大嫂许是心灵手巧,竟然能做“无米”之炊,把个忆苦饭做成了农村孩子满周岁时请街坊四邻喝的“糊糊茶”,竟然把个红薯叶、菜根之类弄得香气扑鼻。大家你一碗我一碗呈哄抢状,还带上各自的孩子,孩子们鼻子脸上身上汤汤水水弄一身,好开心哦,把个严肃庄重的忆苦思甜会搞成了个生日party聚餐。这时的我已经十一二岁了,用不着大人帮忙,可以亲力亲为兴奋地参与哄抢,好像是连续往胃里倒下几碗后仍意犹未尽,为免费的午餐品嘴咂舌。

因为吃,神奇地开启了童年的记忆和智力,也开启了对公家饭的良好印象,开启了长大后对吃上公家饭的向往和追求。这当兵成为“国家人”后吃的第一顿“军粮”,自然激动不已感慨良多。只是今天想来这个人生起点很不上档次,境界很不“高大上”,按如今的网络说法就叫一“吃货人生”。

信不信由你,从这天开始,到新兵连训练结束,两个半月里我长肉十斤。估计猪长膘速肥也就莫过如此吧!

啊,部队真好!军粮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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